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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獸的掙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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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以交易者的身份進入佛羅倫薩地下市場,我寧肯在阿諾德大人洗澡的時候勇闖浴室。後者起碼能讓我看點有價值的東西,而前者無疑會讓我在裏面的每一秒都如坐針氈。以獲取情報為目的我可以得心應手操控任何場合,但這樣如魚得水的狀態卻不能保證我面對臭名昭著的地下黑市還能笑得想一個體面的上流人士,但如果我不能表現得有身份無疑就會給潛入工作帶來很大困難。

我不喜歡這種地方,離開艾沃郡到佛羅倫薩的一路我都在重申自己的原則,以至於這個計劃的原案歷經數次修改,最後G倒是想出了一個好辦法,他說既然你不願意當顧客就只能當商品了。

我足足楞了三分鐘來消化他的話然後得出的結論是G要把我賣進黑市。

我反問你怎麽不把我賣進窯子,G嚴肅地否定了說這種事只有阿諾德才幹得出來。後來我轉念一想,自己又不是沒去過窯子這類地方,當年戈黛特遇害,我就是以這樣的身份和阿德麗娜一起潛入紐斯街區的。

啊……當年啊,這可以一個非常陳舊的用詞。

要是這樣的事落到阿德麗娜頭上她一定當仁不讓身先士卒進去黑市調查,即使她寫在臉上的排斥和厭惡會比我多得多。我就是不喜歡她這種唐吉可德式光憑沖勁就冒險的性格,完全是把自己往火坑裏推。

同行的湯姆在車廂外的駕駛座上駕車,連夜的跋涉要隨時隨地打起十分飽滿的精神是不可能的,神經緊繃四五天後,連我也不可避免地在這樣的空閑時候打起了盹。借著輕微的顛簸,我坐在G旁邊就順勢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黃瓜趴伏在我的腳邊沈沈睡去。

這個姿勢,夢囈一般的喃喃自語很容易傳入他的耳朵,G忍不住問:“什麽?”

我蹭了蹭他肩頭的衣料靠得更穩當一些,“不,沒事……”

如果這次的行動我想戈黛特一樣不慎暴露了,等待我的絕不可能是全身而退的結局,話說回來比起這個,一旦失敗這數年的努力化為泡影才真正令我深感忐忑。

過去的我是怎麽對著G說出“也想看看你悲傷的表情”這種話,現在看來那時的自己真是狂妄囂張得可以,真佩服G能夠忍我到現在。

“我說。”G平時前方,氣定神閑地開口,“你不用擔心,我會一直守在黑市外面等消息。”

像是聽到了我內心的話一樣,我知道他想要安撫我。

不過這個男人從始至終都沒有把技能點好好地點在這種東西上面,說出的話像秉公辦事一樣生硬又無趣。

“該做的我都做了,不瞞你說現在還真的沒有完全的把握。G,有時候我會懷疑自己的初衷,我是為了什麽要趟這淌渾水的。機會要多少有多少,我本可以遠離這場事端,就不會遇見這麽多至今都在左右我的人事,這大概就是傳統意義上的自作自受了吧。”

“你在後悔?”G壓低了聲音。

我搖搖頭,手臂攬上他的臂膀,“我在懷念。”

“你沒有自信。”他反駁了我給自己的定義。

我悠悠嘆口氣,“也許吧。”

話音落下莫名心情舒坦了許多,大概和這個男人說說話就能滿足我內心一部分微不足道的期望吧,這些期望聚集起來可都是不得了的東西。

“別擔心。”他很認真地在回應我,“我會讓湯姆把你賣個好價錢。”

“…………請您立刻給我從馬車上滾下去。”

慎重起見,湯姆代替G出面和黑市的人順利搭上線,然後以極其不錯的價格把我轉手賣給了裏面的人。在歐洲,黑發黑眼的東洋人非常少見,渡來的大多都是朝利大人這樣在東方有錢有勢專門到歐洲游歷的人物,他們一般都在同上層貴族交際,能在下層看到東洋人實在難上加難。

面對湯姆喊出的高價,對方沒猶豫多久就拿出了錢,瞬間我內心只有一個想法:

擦,價錢喊便宜了。

買下我的人原本準備將我作為高價妓/女賣給有錢人消遣,但是這種天真的想法在我第一天踢斷了送飯大漢的兩根肋骨而告終。他們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戰鬥力如此高的貨物,但是介於收購的價格過於高昂也不敢再在我身上動點刀子影響品相之類的,於是當天晚上便將我關進了囚禁用的牢房想給我個下馬威。

說是牢房,實際上比裝載貨物的木箱大不了多少,一個人可以勉強彎著腰站立。我和二三十個他們打算出手的貨物關在一個庫房裏,這裏有各色各類的人,只要他們認為人口販賣有利可圖他們就會想盡辦法入手。

有著美妙歌喉的人被刺瞎雙眼確保他們不能逃跑,眼睛漂亮的姑娘整日整夜被捆綁著手腳,白凈的孩童會被當做玩偶賣給有著特殊癖好的貴族褻玩,還有一些據說擁有特殊能力的人被千奇百怪的方式鎖住等待在黑市上為有錢人表演。

這裏像將上演人間悲劇的劇場後臺一樣,淩亂、擁擠,嘶吼和哭泣聲不絕於耳,偶爾有看管的人怒吼著讓他們閉嘴,空氣裏有血腥和排洩物令人作嘔的氣味。我坐在籠子一角閉目養神,努力計劃在黑市裏如何收集我需要的情報。

我的鄰居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被一條粗布蒙住雙眼,一頭銀色長發長及腳踝,穿著分不清款式的白色長褂,蜷縮在角落一言不發。

這樣的怪人被關在這種地方也不足為奇。關進籠子裏後看她的第一眼我就這麽想,無端對於這裏被關的人們我生不出一點同情。這種無情很大程度源於這裏的他們都不能被稱之為“人”吧,扭曲的、怪異的聚集在一起,早超過了正常社會的範圍。

在這裏的我又算得了什麽?

我不禁冷笑地擠出一個鼻音。這點聲響在倉庫裏簡直就如同天空中飛快掠過的驚燕一樣一晃即逝,離我不足兩米遠的白發女孩卻察覺到了,猝不及防地她猛地朝我的方向撲過來。

她扭住了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掌摁在了地上。那張隔著鐵柵欄的臉就算湊這麽近,也沒有呼吸噴吐在我的臉上。她就好似一具屍體,皮膚冰冷得不像正常人。

“……我熟悉你的聲音。”她的話語不帶任何感情。

哦呀,最新的搭訕方法?我斜視她,對於生人的這種行為有點厭惡。

“為什麽要到這裏來?”女孩用另一種冷淡的口吻問我,語氣不如剛才那麽強硬了。在我無言的這幾秒,她似乎也反省不該這麽決斷地認定我是誰,畢竟她被蒙住雙眼並不能看到我的臉。

我甩開她的手,“跟你一樣,討口飯吃。”

她忽然心無城府地笑了起來,“不……你跟我一樣,你身上散發著跟我一樣的氣息。”

我狐疑著把袖子放在鼻下嗅了嗅,不對啊沒什麽特別。

“你跟這裏的行屍走肉們都不一樣。”

“呵,你直接說自己不是行屍走肉不就得了。”

偏要這麽文藝繞圈子幹什麽,我腹誹地轉過臉不去看她。

感覺到我敷衍態度,女孩把身體後仰重新坐正,我感覺她如果沒有被蒙住眼睛,視線一定能把我的臉上戳出好幾個窟窿。這麽想著,我更覺得背後汗毛倒立冷汗直流,愈發希望黑市早點開始能讓我完成任務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嘴角含笑歪頭朝向我,我相信如果打掃幹凈一些她一定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女孩把一只手探向自己的衣領下,突然就把一側的衣襟扯到手肘的位置,裸/露出胸口。

等等下!……這是什麽情況?!

這一出搞得我驚慌失措連連往後面坐了好幾步,正要就勢縮到籠子另一側與世隔絕,卻看到了讓我差點咬斷舌頭的東西。

這個白發女孩的左側鎖骨尾端,紋著一枚小小的黑色薔薇花。

黑色的薔薇!!

接連的驚訝讓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麽好,剎那間我感到大腦湧上滾燙的血液,下意識地一伸腰就撲上前去,穿過柵欄的手揪著女孩的領子將她一把拖了過來。

“你為什麽有這個?!”我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時多麽粗暴,“你是誰,你為什麽在這裏?!”

“哦,你認識這朵開遍歐洲的薔薇花?”

我咬牙,還是說了出來,“我為此而來。”

她只是笑,沒有在意我的無禮。

“他們叫我尤裏。”女孩的鎮定自若地回答我,“……至少那時候我還叫尤裏。”

我警覺地松開手,“你是聖裁者之一?”

女孩慢條斯理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他們不會在自己的身上烙下這種印記的。”

“這麽說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是籌碼。”

籌碼……我倒吸涼氣。

我原以為聖裁團裏的作為籌碼的個體只有審判者露拉,原來除此之外還有另外的人也作為了籌碼。但是更重要的是……

“提供你的聖裁者是誰?”

“亞瑟嗎?”尤裏輕輕吐出這個名字,把臉偏到另一個地方,“那是我被拋棄之前的事了。”

“他死了。”她的表情有點悲傷。

我依稀記得法蘭西有個年少有為的空中上將叫這個名字,不過他在負傷退役後應該就回鄉隱居了。莫非隱居是借口,實際上他參加了聖裁團,以此掩人耳目?

“露拉……殺了他?”我猜測。

尤裏終於肯再次轉向我,我不知道蒙住眼睛的布條下她的眼睛是怎樣來觀察我的,實際上她的行為舉止就好像臉上根本沒有這層阻礙一樣。之後的幾分鐘她都沒有開口說話,一直到我以為她睡著了,她才悠悠地繼續。

“我曾告訴亞瑟要小心……他明明一直對我的話深信不疑。”尤裏坐在地上擡頭以仰視的姿勢,準確無誤用那雙布條下的眼睛對上了我的眼睛,“組織裏早有分裂的跡象了,這是必然的。”

作為籌碼的尤裏,是以預言師的身份存在的吧。

當聖裁團裏利益的天平被打破後,為了保全自己的人身安全也好,為了爭奪最大的蛋糕也好,這種本就建立在相互利用的不牢固基礎上的組織會土崩瓦解是遲早的事,這個時候,露拉就是稱為鏟除異己最鋒利的刃。

最先站出來導致聖裁團瀕臨解體的,應該是提供審判者露拉的聖裁者,戴蒙·斯佩多。

利益之爭,觀念的分歧,造成了組織內部的恐慌和擔憂,聖裁者在一個個被殺害。

我的腹部囤積起越來越多的寒氣。

“告訴我,會出現在黑市的聖裁者來自哪個家族!”我急迫追問,活著的聖裁者一個個減少,再不趕在斯佩多之前就沒有可供作證的人證了。

“誰知道呢……聖裁者之間的約定之一就是直接聯系越少越好,對此我一無所知。”

“你是預言師!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熟悉你的聲音。”

“不要用最開始的話糊弄我!”對於尤裏漫不經心的態度我火冒三丈。

之後不管我怎麽呼喚她,尤裏都置若罔聞。她昏睡一樣死氣沈沈又躺回一角,而我則無能為力,我看不見她的眼睛。

即使明白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那雙預言師的眼睛也在解刨著我。

我束手無策。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被帶到了別的地方,期間不管我多少次想和她再搭上話,她都不予理睬,為了防止過早暴露我只得放棄。在路程的中途我和尤裏分開了,失去了向她再次確認的機會,這讓我發自心底感到了恐懼。

作為聖裁團七個籌碼之一的預言師尤裏會被人提前買走,還是將作為貨物的殘次品被處理掉,這些我無從得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要盡快聯系上G將尤裏贖下,她是有關此事的重要人證。

目前要確定我的所在之地並不困難,透過覆蓋籠子的布可以看到五顏六色的彩條布、傘狀的巨大頂棚,清楚地能聞到動物的騷味,這次黑市的舉辦場所應該是佛羅倫薩的某個馬戲團。

我想趁著地下市場開市後的混亂逃出關押自己籠子,只要能混入參加黑市的人群,我就能再想辦法打聽參加黑市的有哪些家族。如果他們正好和我之前在資本市場上打敗的家族名單重疊,那麽這群渴望金錢的人是聖裁者的幾率就非常大。

我的腦內藍圖是完美的、無懈可擊的,我如此堅信著。

——如果沒有家夥將我蒙上頭打暈的話。

下次讓我遇上這個暗地裏放暗箭的家夥我絕對把他送去巴利安勞動改造,我要揪住這些卑鄙無恥家夥的頭發把他們摁在馬桶裏!

被掀開罩頭黑布推翻在地的我試著掙紮了好幾次才勉強坐起,後腦勺受到重擊依舊隱隱作痛,我感覺三百六十度的喧鬧聲潮水一樣洶湧而來將我淹沒,一瞬間頭部的疼痛和耳鳴讓我無所適從。我的臉上還殘留著地上的碎砂礫,膝蓋也被砂石磨傷,渾身上下都是細碎的傷口。

等神智恢覆,我才能夠環視自己所處的環境。

我在一個圓形的場地裏,直徑不過十米,地上鋪了厚厚一層的砂。四周包括頭頂都是古銅色的金屬欄桿,活像自己被困在了一個巨大的鳥籠裏。鳥籠的四周圍滿了身穿華服的看客,他們一改以往矜持優雅的面貌,表情猙獰而興奮地沖著我叫嚷,整個場面嘲雜得我的感官無法見縫插針去辨別方位。

為了保護各自光鮮亮麗的身份,他們的臉上都戴著威尼斯狂歡節的面具,露出的皮膚下筋肉凸顯。嬉笑打鬧著的人們用各種語言對著我評頭論足。女士握著扇子的手綴滿了華美的珠寶,紳士手指銜著抵得上平民大半年工錢的一根雪茄,他們笑得放蕩又毫無畏懼。

我站在場地中間,努力去分辨他們說了什麽。

“三萬裏拉,給這個婊/子一只豺狼!”

“好久不見您的風格還是這麽畏手畏腳真令人遺憾啊……我加三萬,送進去獅子吧。”帶著黑色高禮帽的男士摩挲著文明杖上的寶石,仔細地從頭到尾打量我。

“哈哈哈哈沒錯,如果需要加錢,我要求送一只三個月沒見腥的!”

……

這裏是黑市的鬥獸場,他們在用我打賭。

他們出錢讓莊家提供各樣他們想看到的珍奇異獸和我搏鬥,投下錢財的貴族們想要看到獅子將我撕扯得四分五裂,然後他們就能獲得投資翻倍的回報。不過就目前的賠率看,場上所有人都確信外表弱不禁風的我會在一分鐘內被這只饑腸轆轆的獅子吞噬得一根頭發絲都不剩。

我被關押了超過三天,沒有得到足夠的食物,疲憊不堪並且狼狽得不像人樣,我必敗看起來是理所當然的事。轉念一想,在保證我這條小命的情況下假使我佯裝失敗退場,下一次再被扔進這個鬥獸場下大註賭我必死無疑的八成就是急需回利的聖裁者了,幾乎不需要我怎麽動腦筋他們就會爭先恐後把脖子伸到我的眼皮子底下。

要輸一次嗎?

我腦筋飛快地回轉,縝密地斟酌。

“十萬裏拉,給她一根鞭子。”

就在這時,我從此起彼伏的人聲中聽出了什麽。

聲音來自那個唯一認為我能贏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資本交易那段很抱歉我個人能力有限解釋得太捉急了...事實上就是在用出其不意降低市場上商品的單價,讓投資此商品的敵人虧本。

大家只要理解,他們虧本了,就好

被阿諾德賣窯子.......來自某個聲優梗....我深愛著尼桑真的【餵

當你們看到這一章的時候,我正在外面旅游......(啊啊啊別打臉....

讓我....瀟灑一個星期...我會努力........回來的.....覺得我實在罪無可恕的姑娘們,請和我一起去隔壁看陽光光的天堂....

其間不能及時回覆留言請見諒,原諒英俊的我[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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